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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南乡间杂耍 齐鲁晚报
时间:2022-11  作者:admin 点击:

  上世纪七十年代,我们乡村娃虽说吃的穿的有些寒酸,可是眼里、耳里的精神享受却一点都不少。
  那时,一到农闲,鲁南的乡间陌里到处游走着各式各样的卖艺人,说大鼓的、唱柳琴戏的、弹琵琶唱小曲的、拉洋片的、舞刀弄枪玩杂耍的、变魔术的等等,可谓三教九流悉数登场。他们无不长着灵透的脑子,耍唱起来果真比那时电影里的角色还厉害。干这行的大都是三两个人,有挑着担子的,有背着箱子的,条件好的还有赶着马车的,里面有男有女,一般以家庭成员或者师徒关系游走乡里。
  我10岁那年,从临沂来的父子三人进到我们村里,他们选了个宽敞人多的地方,工具往那一放,“嘡嘡嘡”一通密集的锣声就把村里的大人孩子吸引了过来。男人们端着碗边吃边走,妇女们拿着针线边织边往那儿张望,还有的干脆放下手里的活计急匆匆赶过去。不一会儿,人越聚越多,他们把锣敲得更响了,还像戏里的武生那样转着圈儿打个施展功夫的场子。待看到人来得多了,其中一人腰一弓双手抱拳,像旧时卖艺人所说的:“各位父老乡亲,俗话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今来到这方宝地,给大家耍个曲儿,天热解个闷,天冷焐个暖,唱好了那是胡谄谄,你鼓鼓掌,唱瞎了那是俺功夫不到家……来,老少爷们姊妹娘们,可听好了……”
  经这一忽悠,男女老少都静下来了。
  “说的是大年初一头一天,那个头一天啊!”父子三人这就唱了起来,“过了初二俺过初三,那个过初三那个过初三来哟,没想到一过就过到了正月十五半拉月正月十五半拉月耶呵。”调拉得很长,颤音煞是好听,赢来阵阵喝彩。接着细长的腔调又拖起来:“春到寒食六十天六十天来。”“来”字上拉得很长,接着却是急促的唱词“不要急那个你不要忙,三月我去采桑去养蚕,四月我浴佛舍香钱,端午节我给你包粽子!”一阵急唱后猛地换了个悠悠绵绵逐渐上挑最后又突地下降的调子:“一忙就忙到六月二十三整半年那个整半年嘞嗨。”听到这里,四周热烈的掌声淹没了一张张快活的脸膛。“七月十五赶庙会,八月十五月宫圆,九九重阳赏菊花,十月下元日渐寒,冬至数九天最冷,腊月三十又过年那个又过年!”
  这段独白快得像电影《七品芝麻官》里知县唐成念林秀英的状子一样,接着弯腰抱拳拖着京腔打千道:“奴婢这厢有礼,给诸位大人拜个晚年了。”人群被他那扭扭捏捏的模样和话语惹得哄堂大笑:“七月半头啦,那门子的年啊!”
  观众越聚越多,那人更拿出看家的本事:“说的是山高风吹不倒,地高水流四方,才高魁名高中,唱得高四海扬名……”曲儿舒缓又激越,像不急不忙又嘈切的溪水。稍一顿,对着四周的中年男人们急促唱道:“连听带看,连学带贩,大哥你听了我的歌,刀砍不着、斧剁不着、车轧不着、马趟不着、牛顶不着、狗咬不着、鹰抓不着、鸭子踢不着……大哥你会了我的歌,哎呀呀那个哎呀呀嫂子待你格外亲……”父子三人唱得眉飞色舞,围观者阵阵喝彩……“打开一裹明黄黄,赛过赵云一杆枪。一把钢针扑棱棱,二把扬州观花灯,三把三英擒吕布,四把齐王乱点兵,大爷你听了我的歌,治腰疼,治腿疼,治偏瘫,治肾亏……哎呀呀老太太呀您眼发昏,一定不要教大爷晚上观花灯扑棱棱擒吕布乱点兵……”
  文的耍罢,自是武的。
  “铛铛铛”“咚咚咚”气氛又拔了个尖儿,一人便耍起花拳绣腿。几分钟后,另一人嚷开来:“今天我教他使出吃奶的劲儿,给列位练几套祖传的拳法,练好了大家开心一笑,练砸了请多多包涵,那是他爹没教好,是咱学艺不精……”这几个人插科打诨,连说带唱,引来阵阵大笑。稍了,只见那耍拳人便收了拳脚,双手抱拳:“兄弟不才,自幼习武,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起五更睡半夜,今个来到这物华天宝地,人杰地灵处,俗话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没有君子不养艺人,学生给大家练了几套拳法,献了几套祖传的武技,给诸位解了闷,开了心……今求婶子大娘赏顿饭钱,有钱的帮个钱场,没钱的帮个人场……大家鼓鼓掌!一说要钱就走,不够朋友,没钱尽管看!”点题后又是一通花拳绣腿,又是引来一阵阵唏嘘。听着看着,就忘了他究竟是在打拳卖艺,还是在搭台唱戏,但甭管怎么着,乡亲们还是站定了,一鼓作气看到底,一鼓作气听到底,随之慷慨解囊“帮个钱场”。
  这哪只是耍拳,还一并演唱了如此生动流畅、雅俗共赏的诗词歌赋!这种乡陌风情扮美了一村一市一会,熏香了众耳众目众心,还使得民间文化的魅力得以流传。
  为了家人的口中食、身上衣,这些卖艺人一年四季携风裹雨,拼命地走啊走,拼命地唱啊唱耍啊耍。他们也许还没意识到,这些为了生存而学来的技艺无意中给贫穷的乡人带来了精神上的愉悦,无意中传承、发扬了中国几千年的民间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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